【亮瑜/白信】《与子同袍》古风 架空 1—4章

那年京城落了场大雪,雪絮散在手中,迅速融化了,就像那少年一般,永远无法得到。

  壹

  庆元三年三月,嘉云关大捷,汉与匈奴和谈。安国公自边疆归,帝为其大摆庆功宴,朝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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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深夜,安国公被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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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韩荀参见皇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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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浑的男音在养心殿中回荡,许久才天子懒洋洋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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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国公平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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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时韩荀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上座的那身着明黄色绫罗长袍的青年帝王,却不料正好与皇上的视线对上,连忙又敛了眸,诚惶诚恐的模样。内心却因为那双紫眸里的不信任和玩味而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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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安国公又立大功,可朕这里却已经没有什么好赏的东西了。”帝王不急不缓道,“朕听说安国公有个嫡女,不如就让她入宫来吧,朕给她封为贵妃——或者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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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韩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背上冷汗岑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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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微臣那女儿是从小宠到大的,性子野,女红女德都没有好好学过,着实配不上来伺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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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既然爱卿这么说,这事便罢了,朕也知道爱卿最疼爱这个女孩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形的图案,“不过爱卿方才竟敢如此与朕说话,实为大不敬,这功便免了。跪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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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到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屏风后走出一人,发如白雪,面如冠玉——正是校书郎张良张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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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五品的校书郎,是当今圣上刘邦心腹之一,且是刘邦相当信得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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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韩荀只有三个嫡女,庶出的也没一个男子,安国公府后继无人啊……”刘邦打了个哈欠,挥手让小黄门下去了,目光落下校书郎身上,火烛明灭中看不清人眸底的情绪,“再过十日安国公府有场赏花宴,你找个可靠的人去代朕瞧瞧,那性子野的韩家嫡长女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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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人应了,又努嘴补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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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入后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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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逾矩,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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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家世代出武将,此次受邀来赏花宴的,武将子女占了一大半,还有不少的江湖豪杰,剩下的文官,两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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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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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当朝太傅嫡子,又是谦谦君子眉目如画,自然是大家追捧巴结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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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次来的多是武将世家的人,一声招呼后也不会那般纠缠不休,周瑜跟着好友李白廊中赏花,也落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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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李白,也是个身世不凡的——他原本是宫中禁卫军的首领,先皇驾崩时他便趁乱出了宫,改名换姓凭着一手厉害的剑法,在江湖上赢得了个青莲剑仙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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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正拿着酒壶喝得快活,眼前这亭亭桃树花开出春色,心里便开始酝酿起诗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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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李出深井,花艳惊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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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晃酒壶,目光迷离却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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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桃花开得真好,却是少了个美人站在其中与花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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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闻言轻笑一声不语,算是默认了李白的话,抬眸望去的一刹那仿佛看见了一个蓝色的身影,但再眨眼却只有一片桃花灼灼芬芳——大概是自己花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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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了一会,又觉得头有些晕,便和李白告别打算回周府歇息,才转过回廊,便遇见个小丫鬟,见他走路不稳面色也有许些苍白,便请他去客房里躺着。周瑜原本想立刻回府的,但实在晕得不行,想想在这歇歇也没什么大不了,便让小丫鬟不要去打搅安国公,自己躺一会,马上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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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躺下没多久,门便被推开了,周瑜迷迷糊糊地想着方才不是吩咐那丫鬟不要去跟安国公他们说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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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看清来人是一张相当面生的脸后,周瑜有一瞬的清醒,心中暗道不妙,想大声呼救却发现出口只能是断断续续的呻吟,手脚也都无法抬起,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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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李白,还坐在原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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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喝酒时长袖落下,露出手腕上一个精致的玉镯。

  ——那是噬毒玉。戴此玉者,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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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也并未察觉任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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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睁大了眼——只见风过桃花林,一时桃花雨簌簌,在那桃花雨中,一抹红色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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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风过,桃花再展开那娇艳欲滴的姿态,他却再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桃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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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林中伫立着个人儿,一身暗红色金色祥云纹的短衫,面目清朗,手握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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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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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眨眼赞了句,又忽地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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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再院内出现,必是韩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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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怎么听说,韩家这一辈,并无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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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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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父警告你多少遍了,没有为父允许。不得擅自出容信院……你怎的就不听呢?”屋内,韩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嫡长子倔强地皱着眉的样子,一半恨铁不成钢地气愤,又一半愧疚心疼,“为父知道这些年来是憋屈你了,但眼看着日子马上就熬到头了,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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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已经在怀疑我们了,这只要这几月小心行事,不落下把柄,等玉涿关战役结束,夏侯将军便会带兵来投靠我们,到时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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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一阵衣袂翻动的沙沙声,韩荀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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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抬头便能猜到此时韩荀的脸色有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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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那是皇上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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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知道!”韩荀怒喝一声,神色有些复杂地扫了他一眼,便亲自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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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荀离开后,韩信施施然起身,闭眼站了一会,终于捕捉到屋瓦上人走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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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在屋外偷听的应有两人,此时正被韩荀追捕的,十有八九是皇上派来的人,而屋顶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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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眼时风乍起,白子御剑的侠客立于朦胧夜色中,墨蓝色的眸子里几分醉意,模糊了更深处晦暗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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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风碾碎了幽香穿过九曲回廊,养心殿内白发的校书郎半跪在地一动不动,两边伺候的宫人也都纷纷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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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又不是生你们的气,一个个的都想干什么?难不成是做贼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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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下的珠帘挡着年轻帝王的面上神情,言语里也无有情绪表露,齐声回了句不敢,却无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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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终于平平语调中起了一丝不耐烦的波澜,抬手,袖摆上扭曲纠缠的金龙瞪大眼睛显几分狰狞,“校书郎留下,其他的都退下去罢,伺候的人也不用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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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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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众人似是逃命般地出了殿,刘邦眼底泛起一抹不加掩盖的厌恶神色,俄顷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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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有那么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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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双手拱起长长衣摆恰好遮住了眼帘,毕恭毕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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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上位三年,于国家,北击匈奴南守南疆,一朝贤臣无数。于百姓,政治清明轻徭薄赋,爱民如子使盛世安康国泰民安。陛下仁德盖世,乃是百年难遇难能可贵的明君,臣等有何好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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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一时间两人俱是无声。须臾,刘邦摆手示意人起身,阖上眸子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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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房,你应该怕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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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连一个五品的校书郎都不怕朕,那一品的安国公又有什么理由把朕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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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眸光波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脱口时却只有循礼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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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愚钝,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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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随你怎么说吧。”修长的手指抵着前额,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扯出了一个裂痕,形成熟悉的,仿佛玩世不恭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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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里,可有合适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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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一愣,反应过来皇帝是想做什么后长袖中的手倏然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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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禀陛下,太傅嫡子周瑜,三月前正及冠。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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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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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犹豫片刻,回了话,听罢,刘邦嘴角又上扬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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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吧,这几日都不用来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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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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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人略显纤瘦的背影湮没于如墨的黑夜,天空中忽地飘起了雨,小雨绵绵,缱绻温柔,却打落了花瓣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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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臣走入殿内,初春天亮得迟,空旷的殿堂上几分昏暗。

  “皇上驾到——”

  金色的袖摆在眼前一闪而过,韩荀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于往昔的沉重氛围,想起那晚未能追上的探子,心中暗叫不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生。”

  御座上的刘邦却没有表现一丝异常,语气还算是温和:“今日上朝,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语音落下,群臣无声。

  “若是无事,那朕有一事要宣告。”

  韩荀感受到天子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吞了口唾沫,垂头表现出卑微恭敬的模样。

  “张庆。”

  端着圣旨的老太监颔首:“奴才在。”

  “宣。”

  明黄色的封赏圣旨缓缓展开,老太监尖锐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韩荀北疆大胜,平定匈奴战役,赏锦缎千匹,宝珠十箱。安国公嫡长女韩信,因温良淑德,蕙质兰心,特赐婚周异太傅嫡长子周瑜,择良日完婚——钦此。”

  赐婚?

  安国公嫡长女韩信和周太傅嫡长子周瑜?
 
  一时间朝堂上众臣脸色各异。周异却迈开一步出列,跪下磕头行礼,面色镇定自若。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被点名的另一位人,安国公韩荀。

  韩荀顶着众人目光出列,脚步颇有些踉跄,跪下用力磕了个头。

  “微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后,众臣走在殿外青玉的长阶上,心思各异,有喜有忧。

  “周太傅,留步!”

  负手徐行的周异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的呼唤,眉间闪过一丝怨恨厌恶,很快又消失在深深的皱纹中,停下脚步,侧身。

  “安国公小心脚下。寻老夫有何事要问?”

  太傅是忠皇一派的,向来与韩荀势同水火针锋相对,又是皇帝的心腹,此次赐婚皇帝提早便同他说过,他知晓皇帝的用意,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笔旧恨。

  “周太傅……皇上这赐婚,您当真没有意见吗?”韩荀压低了声音不想让边上频频投来视线的臣子们听见,“吾息女是被宠爱放纵养大的,未曾有多少管教,性子骄纵,您嫡长子周瑜又是个一表人才,吾自觉息女是配不上您嫡长子,您看……”

  “安国公,老夫都不觉得你嫡长女有什么问题,怎的你却来自爆家丑了?”周异冷哼一声打断韩荀的话,毫不留情道,“况且皇命不可为,陛下既然已经赐婚,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抗旨的理由?”

  叫韩荀还不死心要再说几句的模样,周异不再掩藏眼中愤恨:“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对老夫嫡长子做了什么,好自为之吧!”

  这一下倒让韩荀愣住了——他可真不曾对周瑜做过什么啊。

  怀着满心疑惑回了府,让手下的暗卫立刻去调查最近太傅府上的事情,便心急火燎地奔向韩信所居的院子去。

  而此时,太傅府上——

  “多谢神医出手相救,几位府医都拿我儿的病没有办法,本以为我儿命将休矣,多亏关键时候神医您愿来为其医治……来人啊,把那玉珠丝绸拿上来!”

  “太傅大方,在下并非良医,当不起太傅厚爱,这玉珠丝绸,还是不用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拱手道。

  “那太傅可有何所求?只要在老生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老生必将竭力求取。”周异连忙扶起老者,握着老者的手目光中透露这感激。

  “在下是有一物想求……”老者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捋了捋白色的胡须,“在下多年来四海为医,却也是一直在寻求一种世间难寻的草药,此药唤为赤锦兰。一年前在下在西域的玉灵山上寻到了此药的花树,却未到开花时候,此药五十年开一次花,花开一夜,在清晨便结成果,这果便是在下所求之物。而据先人记载的上一次开花,已经四十九年,玉灵山上的那株赤锦兰,有可能会在明年开花……”

  老者没有继续讲下去,周异却已心领神会,问道:“那请神医告知老生此花开放时节,老生会安排人手,明日便出发前往玉灵山,定能再花开之前寻到那赤锦兰。”

  老者点了点头,欣喜之色显现:

  “若记载无错,那株赤锦兰应该是在今年腊月十八开花。”

  周异低头略一思索,随即拱手信誓旦旦道:“神医放心,老生定会将那赤锦兰果带回,赠予神医的。”

  之后周异便随老者去看了眼自己引以为荣的嫡长子周瑜,因为还有公事在身,匆匆离去了。

  老者关紧房门,徐徐转身,抬手,竟从脸上撕下层薄薄的面皮来。

  暴露在空气中的面庞俊美非常,墨眉若名家山水画中的一笔,皓目明眸,鼻梁高挺,英气十足。

  塌上卧着的周瑜艰难地抬眼,望着那人越走越近,唇瓣开阖,带着绝望的语气惹人垂怜。

  “别过来……”

 
  青年眼中闪过一寸动摇,可也仅仅是转瞬即逝,还是不急不缓地走到床榻边,伸手扣住周瑜的脸,凝神一会儿,低头咬上了那被苍白脸色衬托得愈发粉红诱/人的嘴唇,用舌撬开他无力紧闭的牙关侵/犯更里边的温/软美好,直到周瑜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呼吸有些困难了,才停止了动作,起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理智冷淡的模样。

  “我给你下了情蛊,是一种南疆人控制伴侣用的情蛊,被下子蛊者,必须日日与持母蛊者亲密,不然将浑身发热,疼痛而死。”

  面色淡淡地看着人脸色愈发惨白,又补上一句:

  “此蛊无解。”

  “不是陛下不信任周太傅,只是此次事关重大,若是成了,便了结了一心头大患,若是不成,安国公定然会不管不顾地翻脸。现在不知他手中有多少兵力,看他对陛下那恭敬的模样,想来是不能与陛下抗衡的,但他既然已与夏侯将军联手,那么逃出大汉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他若逃出大汉,便很难再抓回来了。放他在塞外养精蓄锐,风险太大。”

  “你知道的,陛下向来多疑,除了那校书郎,几乎谁人都不完全信任。这次陛下要借用你们逼出安国公,但怕你们有什么闪失,才出此下策。”

  周瑜嘴角挑了挑,语气中透着嘲讽之意:“你说的下策,是指给我下蛊,还是给我下药?”

  “……你怎么知道的?”

  “情蛊应该不会影响到我身体健康,我却一直虚弱卧床不能下地,而我平时的药都只经你一人之手……所以,你除了给我下蛊之外,还给我下了药。”

  青年展眉,浅笑道:“不愧是被称为天纵之才的周太傅嫡子。”

  “你猜猜看,这下药之事是陛下诏令,还是我自作主张?”

  “……我担不起这个称号,不然我也不会中了你的圈套。”周瑜冷然,有些无力疲惫地抬手捂住眼睛,“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怎会素不相识呢?”

  捋起人长发,温热的气息扑在人面颊。

  “我姓诸葛,单名亮,字孔明。”

  “十年之前,庐江舒县,桃花树下。”

  “我见过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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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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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声音里丝毫不掩盖愤怒。韩信握紧拳,腰板挺直,倔强地昂着脸,眸子里闪烁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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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您到底在畏惧什么?您一直这般畏手畏脚的,谋反的计划怎么会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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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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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荀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嫡长子脸上。这一掌下去没有收敛力道,直将韩信打得嘴角出血,半边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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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在这好好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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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荀摔门而去,蹲在横梁上的李白一步跃下,二话不说先扣住韩信下巴仔细查看了人伤势,翻了翻衣兜发现药膏已经用完了,和韩信大眼对小眼片刻,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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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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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李出深井,花艳惊上春。——《中山孺子妾歌》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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